【中V古风同人】与子还兮（二）
早春时节的风穿过空旷的庭院，吹得人身上发寒。
陛下，驾崩。
“这是几天前的消息？”言和语气急促，心下已是闪过种种可能，在战绫见状安抚性地拍了她的肩后才冷静了下来，“怎么偏偏赶上这样的时候，要早做准备。”
“是三日前。圣上……先帝这些年的身体状况各方也早有预料，”天依思索着什么，缓慢梳理着手中天钿的羽毛，“但在这时候发作，还是太突然了。”
战绫下意识地想揉按太阳穴，手抬到一半才想起拨弦用的指甲还没卸，于是改做整了一下刘海。
“发丧的时间做不得假，京中局势现下应当是一片混乱，然而出头的是哪些人还是有处可循的，反倒是太子这里……”她环顾四周，确认了庭院内除却她们三个，一个人影也无，“乐正龙牙，倒真是个聪明人。”
手上的力道稳，弓弦满张便无声无息。
于是早就被瞄上的猎物直至咽喉中箭也没有发觉危险。
“呗辰，看来我们今日运气不错，是个大家伙。”
青年反手将弓别回背后，完全没有再补上一击的意思，藏在他领口的小蛇闻言施施然钻了出来，半眯着眼睛从他那边白色的散碎长发里探出头，在空气中吐了吐信子，辨认出那所谓的“大家伙”只是头瘦小的狼之后，不屑地缩了回去。
乐正龙牙此时在漠北那零零散散无数野山中的一个里，搜上十天半个月也搜不到他在哪儿的奇葩地方，找他的人若是知道他活的这么逍遥自在，说不定能气歪了鼻子。
“我说你啊，”他走上前去拾取猎物的时候顺手把蛇从领子里揪了出来，“这里的荒山连林子都没几片，有条狼不错了你还嫌弃……或者我把你炖了，正好省一份口粮？”
呗辰敷衍地蹭了蹭他的手腕，权当讨饶。
他也不理它，拎起狼尸的一条后腿便往藏身的山洞走去，不短的路程一直一言不发。小蛇似乎察觉了气氛微妙，缠在他胳膊上，歪着头看它主人的脸。回到洞口，青年拿着根木棍拨开覆盖的灰烬，撒了些干叶子将火堆重新点燃，然后看着半死不活的火苗，突然笑了。
“你说我多久后出去，能正好撞上自己的死期？”
这任皇帝心胸狭隘，连自己的儿子都容不下，结果临到死正嗣也就活了乐正龙牙这么一个，不知道助长了多少旁支宗室子弟的歪风邪念，这事儿平时不好说，人们却是心知肚明的。
“旁支爵位还在的那几位若想名正言顺地争龙夺位，共同的目标一定是先铲除太子。”
战绫顺着自己刚才的思路开始推算，回忆出不少先前关于京中情报的只言片语。言和坐到了她旁边，眉间就一直没放松。
“也就是说，几位郡王同仇敌忾之下，乐正龙牙如果回京……甚至只是暴露于人前，都十死无生？”
天依梳理鸽子羽毛的手指闻言顿了顿。
“反之，只要无人找得到他，总会有按捺不住的郡王为了争夺支持放出他已死的假消息，”战绫讲解到这里，还是没忍住笑意，“只要‘太子已经死了’，他就安全了。”
“只要‘太子已经死了’……”言和似乎明白了，“不论是真是假，只要这个消息被朝臣们承认，宗室子弟们争位便不再受法理约束，互相争斗本来就消耗心力，自然顾不上再废气力去找他……所以乐正龙牙听到风声以后外逃，等搜查他的力度弱下去便找个地方隐居？”
“怎么可能，”战绫现在是真笑出来了，“你是太子，你难道愿意？”
“但是他本来就……”这话再说下去就有点大逆不道了，言和及时打住，只用眼神示意自己究竟想说什么，战绫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长叹一口气。
太子十六岁起就被发配到边疆抵御外族，七年间皇帝是一点权也没有放，自己的势力别说那些个在封地经营已久的郡王，恐怕连手上掌兵的将军都比不过，旁的人这时候早就歇了坐上那个位置的心思，但是这位姓乐正的恐怕不行。
“有他已死的假消息放出后，太子可能不仅不会顺势躲藏起来，反而会直接去拜访在漠北的几个郡王之一，”战绫指甲敲打起琴边，“刺杀安国公也很可能是他为了脱身自己做的，只是猜测，不过八九不离十。”
天依听得发懵，而言和几次攥紧了拳又松开：“阿绫你是说……乐正龙牙之后可能拿他自己当诱饵，去换机会？”
“没错，”战绫点点头，“若是太子还活着，哪位宗亲想要包庇他也会沦落成众矢之的，自然都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若是他明面上已经身亡就不一样了……暗中控制了他就是控制了正统，控制了朝中保守派系，如今几位郡王势均力敌，谁又能拒绝多一张这样的底牌呢？”
天依也反应过来了：“尤其是封地远离京城失了先手的几位王爷，更是明知是引狼入室也不能放弃吧。”
氛围隐约有些令人不安的变化。
战绫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继续开口：“漠边范围不小，乐楚，乐成，乐遥……这几位郡王，太子都有可能去接触，事关重大，我们不能继续被动地等消息传来了。”
天依放飞了手里的天钿，神情很是开心：“战家在西北的那条线，是不是终于要开始动了？”
“天依……”
言和欲言又止，被她用复杂眼神看着的天依耸了耸肩。
“总归是要有人去的不是么。”
呗辰确认了乐正龙牙还是和以往一样神经就放心地松开他钻进了山洞的阴影里，气得青年牙痒，又不能真的把蛇吃了，只好坐到火堆旁的岩石上剥起狼皮。
京中局势他并不担心，远隔千里都能想出个七七八八，他那几个远房兄弟得到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应该就是召他回京，肯定也少不得威逼利诱丞相相助。秘不发丧应该就是丞相那老头子谈下来的条件了，等有心思活络的家伙先下手决定先下手为强前，那几方势力比的应该是谁先找到自己谁就有主动权……笑话。
他看起来很像那种任人宰割的傀儡么。
火光同时在青年的浅绿的瞳仁和狼尸临死也没合上的眼眶里跳动，一时竟显得这二者有些相似，乐正龙牙挑起一边眉毛，顺手用匕首尖捣烂了狼尸的两个眼球。
他父亲去世的消息应该不是假的，但是死的太过蹊跷，他比谁都清楚他父亲有多怕死，也正因为如此更知道可能存在的背后策划者的危险。如果有的话，那个人甚至比所有现在追杀着他的兄弟们加在一起还危险。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
火苗舔上树枝串着的肉块发出滋滋的声音，青年默默撒了把盐上去。
成气候的戍边将领不能碰，宗室子弟里离得近的也就三四个，乐遥只当他的闲散王爷从不涉及争斗，做个挡箭牌倒是不错，乐成处处以他胞兄乐楚马首是瞻，乐楚是个性子阴晴不定的，前去交涉就是与虎谋皮。
“你再不吃我就埋了。”乐正龙牙朝着阴影里的呗辰扔了块儿碎肉，被蛇一口接住。
与虎谋皮，便与虎谋皮吧。
战家运行全靠战绫和言和两人，漠北那条路子又不放心别的下人过去，所以只有，也只能是天依。
女孩的包裹里东西很少，收拾的也快，她说她不需要带什么东西，左右到时有人接应，战绫明知道她说的对还是在送她上马车的时候塞过去好几盒点心和备用的药剂。言和显得心事更重些，郑重其事地交给她好几套精心打造的暗器，弄得天依哭笑不得。
“事不宜迟，我该走了，”天色已近黄昏，城外驿站天依登上马车，“到了地方给你们写信，天钿一个来回也就四五日，放心吧。”
“保护好自己要紧，一路小心。”战绫最后挥了挥手，天依点了一下头拉上帘子，车夫打过呼哨，马车便向北方疾驰而去。
言和还想再目送一会儿，结果被战绫拉回了城门的方向。
“她会回头看的，我们不走她要担心。”
话说的平静，少女抓着言和手臂的力道却不轻，言和无奈，拉住她的手。
“你也别担心了，天依很聪明，不会有事的。”
“她才十五岁……”
“你也才十六岁啊。”
……说的也是。
战绫抹了一下眼角，提议在城内居民区走走，顺带查探一下疫病的情况。两人出门穿得简单，战绫系上面巾便像是哪家年轻郎君带着娘子，在舒城不算显眼，言和自然答应。结果这一逛就逛到了天色将黑才绕到小门回府，战绫念叨着虽然街上人少了些但是没看到明显的病人或者生灵尸体，一抬头看见魏老管家抱着一团黄毛站在门口。
“释天！”少女认出那团东西是只黄猫，睁大了眼睛快步跑了过去，“你这两天跑到哪里去了，最近外面危险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黄猫蹬了一下魏老管家的胳膊跳进战绫怀里，沉得她一个趔趄，被言和眼疾手快的扶住。
“魏老？”言和察觉管家神色有些不对。
“绫小姐，言小姐，”魏兴歌点头行礼，“两位请现在随我上车，去城主府。”
释天在战绫怀里打了个滚儿，发现少女毫无反应，疑惑抬头。
“城主……怎么了？”战绫僵硬地开口询问。
“城主，”魏老管家闭上眼睛，“病危。”